第一章 大排档里的白衣女子

——爱上我，为我争风吃醋，成为我的一部分，做我的裙下之臣。

今天是7月11号，在日历上被我用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这代表今天是一个很重要日子。

你要问我到底有多重要？我只能告诉你，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关系到我的后半生，关系到我能不能走上人生的巅峰，踩上七彩祥云，迎娶意中人。

一大早，天没有完全亮起来，出租屋内还笼罩在一片暗影之中。不用闹钟的提醒，我就自己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电脑桌前。迅速打开电脑，准备做今天中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查教师编制考试的成绩！

在今天之前，我已经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一个多月了。我心里哼着小曲儿，亢奋得不能自已，双眼紧盯着屏幕，用力到发酸的程度，我默数着倒计时——3秒，2秒，1……

“咔嚓”一声，电脑屏幕黑屏了……黑屏了？在这么紧张的时刻，我的电脑竟然黑屏了！

“咳咳咳咳……”提在心头的一口气没要呼出来，呛得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眼泪鼻涕直流，险些没将自己给呛死。好不容易止住喉头的那阵痒意，我看着黑下来的屏幕两秒，默默憋气，气沉丹田，对着房间的另一侧大吼一声：“二狗！你是不是又把我的电脑充电器的插头给碰掉了。”

挂在我们两个区域之间的充满了梦幻气息的粉色帘子一动，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从帘子的另一边冒了出来，贱兮兮地看着我：“哎呦小云儿，这一大早就这么梨花带雨的，看的哥哥好生怜惜啊。”

我抹了抹脸上刚才呛出来的泪珠子，随手抄起桌上的移动鼠标……算了这东西不便宜，摔坏了我还得重新买。我在我跟前找了一圈，最终捡起了地上的拖鞋，以那张脸为靶子将拖鞋扔了过去，“滚犊子，快点把老子的充电器插好，耽误了我查成绩，小心我今天揍死你！”

“得令。”那家伙贱笑着躲开了我的拖鞋袭击，缩回到了帘子的后面，只听那边跟闹老鼠似的悉悉索索地响了一阵后，我的电脑机箱的指示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我不再理他，重新打开了电脑，进入网址，输入用了自己的考号——这串长长的数字我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简直比自己的电话号码还要清楚——然后点击查询。在等待网页刷新的过程中，我胸膛中跟揣了个兔子似的，“通通通通”跳个不停。

“云峥。”当这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我的眼帘中后，我赶紧眯着眼睛往后看去，终于看到了代表着成绩的那个数字，以及数字后面的红色字样上——那两个字清晰地映入了我的眼睛里，那是“通过”这两个字。

——我的笔试，通过了。

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心中炸起了万千多小烟花。我默默地关掉了电脑，穿着一只拖鞋，以金鸡独立的姿势，一路蹦到了帘子边，把另一只拖鞋捡了回来，穿上后走到床边，往床上一扑毯子一裹，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我刚刚闭上酸痛的眼皮，眼前便猛地一亮，大片金色的阳光没有了遮挡，直接从窗外洒进来，落到我的脸上。我眯缝着眼睛，见二狗一路背着光，走到了我旁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我头一次不觉得他猥琐了，也不觉得那淘宝店家发错颜色的少女粉窗帘碍眼了，大概是我现在的心情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明媚的缘故。

“小云云……”

我错了，这家伙一开口我还是想打他。

“干什么？”

二狗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我。脸上头一次没有了那种痞气的笑容，变得正经无比：“你的考试……过了吗？”

他问的这么小心翼翼，害的我全身都不自在了，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我考试过了啊。”

二狗叹了口气：“这次没过呢也不要紧……等等，你说你过了？”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实力诠释了什么叫“一脸懵逼”。可惜我手机没在手边，不然一定要拍下这个智障表情，以后就多了一个嘲笑二狗的资本。

我死鱼脸地瞅着他，慢吞吞地点点头。

二狗抹了一把脸，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不是，你考试都通过了，你就这么个反应啊？你瞅你自己这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我以为我一个没看住你就要从窗户上跳下去。吓得我想了一肚子好话准备安慰你呢。”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南方人吗？怎么说话满嘴大碴子味儿？”

他无语地看着我：“这是重点吗？”

我立即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务必做到严肃活泼沉稳有趣的地步：“你想要什么样的反应，我现在就表演给你看。”

我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三十秒，二狗突然暴起，扯起床上毯子的一角，一下蒙在了我的头上，兜头盖脸地就是一顿猛拍。“你这臭小子，害得我白白担心了一场，你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你自己误会了难道还能怪我！”我被埋进毯子里，仍旧不甘示弱，奋起反抗。两个人在房间里闹得鸡飞狗跳的。

最后这场“战斗”终止于二狗的上班时间到了。

“既然你考试过了，今晚我们的晚饭就由你包了，我一会儿就去跟大陆小陆说，你可别想赖账。”二狗站在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豪迈地一挥手，“当然，地点你们定。晚上肯定让你们吃得尽兴而归！”

“有你这句话就行。”二狗眯着眼睛，转身往外走去，我知道他这个时候肯定在寻摸着怎么样“吃大户”。

“出去的时候记得把帘子给我拉上啊。我昨晚没睡好，现在困的要死。”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二狗猛地转过头，“一天就知道睡觉，我又不是在宿舍养了一头猪！对了，小云儿。要不要哥哥陪你一起睡会儿啊？”

他嘴角一提，贱气冲都要冲到天上去了。

“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滚犊子，说人话！”

“吾，好梦中杀人！”

二狗搓了搓胳膊，“得了得了，这句我听懂了，睡你的大头觉去吧！”

他离开了我这半边空间，顺手拉上了窗帘，过于耀眼的阳光被遮住，房间里又恢复了昏暗和寂静。我倒在了床上，卷着毯子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将脸埋进了了柔软的毯子中，咧开嘴无声的大笑了起来。

——一年多的辛苦总算有了回报，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

我叫云峥，云彩的云，峥嵘的峥，这名字是我奶奶给我取的，小的时候我可没少因为这个名字哭鼻子。还记得一年级的时候，老师布置了把自己名字写一百遍的作业，班上叫“王花”“李一”的同学轻轻松松就完成了，就我一个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写到了晚上十点半，写到最后都快要不认识“峥”这个字了。不过二狗比我还惨，他名叫荀越。这个姓乍一看有点儿像“苟”这个字，二狗自己交代他从小没少被叫“狗越”，等到上大学就更惨了，因为年龄在宿舍里排第二，于是马上有了“二狗”这个“雅号”，被同年级的同学一叫就是四年。

我跟二狗是同学校毕业的，上学的时候还是同专业同宿舍的真·朋（损）友，关系一直非常不错。毕业以后，为了找工作，我们俩唯二的两个外市人，干脆一起出去租房暂居。说来也巧，在我们去看现在居住的这套房子那天，正好碰到了一对跟我们情况很是相像的亲兄弟——就是“大陆小陆”陆家兄弟俩，后来四个人一合计，决定共同租下了这套两室一厅一卫的房子。这样房租平摊在每个人的头上就少了许多，也大大减轻了我们这些穷学生的负担。

反正大家都是大男人，没那么讲究，卧室干脆就两人分住一间。也幸亏卧室面积挺大，再放进一张床也是绰绰有余。四个人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关系也亲近了起来。大陆人沉稳，小陆更活泼，兄弟俩都是厚道人。倒是从来没有让我们遇到过某乎上“有个智障室友是种什么样的体验”中类似的经历。

而二狗就更不用说了，不然我们也不能当五年的兄弟。他性格非常好，直率大方，心胸开阔，就是有点儿丢三落四的小毛病，别的不说，就说毕业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光是手机就丢了三回。我时常抚摸着他的狗头感叹，他从小到大这二十五年的人生里，竟然没让自己走丢过一次，也算是奇迹。

晚上七点不到，二狗给就我打来了电话，说他把吃饭地点选择好了，就在城南那家“有味”大排档里，让我赶紧过去。

我草草地收拾了一番，到能见人之后，这才下楼打车到了那家大排档后。去了现场之后，我发现二狗，大陆小陆两兄弟，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而周围更是坐满了来吃烧烤的人，几乎看不到一张空桌，简直热闹的不行。

我同这三个兄弟打了招呼，坐在他们给我事先预留好的椅子上，问道：“你们还没有点菜吗？”

“这不在等你吗？怕你放了我们的鸽子，让我们晚上被扣在这走不了。”二狗低头翻着菜单，嘴里习惯性地损我。

大陆“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掏出了一只包装的十分精致的盒子，推到了我面前，“云峥，恭喜了。这是我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还有我的，恭喜云峥哥考试通过。”小陆也拿出了一只盒子，跟他哥的礼物一起放到我面前。

“使不得使不得。都是兄弟，怎么这么客气？”我忙摆手推拒，心里有点儿小感动。

“正因为是兄弟，你才更应该收了。云峥，这里面也包含了我们三个对你的殷切希望，眼看着你就要走上人生的巅峰了，我们怎能不赶紧抱住你的大腿？”大陆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一本正经地说着冷笑话。

我痛心疾首地看着他，“大陆，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人，说！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小陆在一旁接话道，“是的，云峥哥，你知道了这个秘密，我哥不可能放过你了，你认命吧。”

二狗点好了菜，顺手在小陆的狗头上抚摸了一把，“小陆你看看自己，都被你哥带成什么样了。古人云‘近墨者黑’，诚不欺我。”

他说着话，不知从哪也摸出了一只礼物，扔进了我的怀里，斜眼看着我，“好生收着。这可是哥哥动用老婆本帮你买的。”

我简直哭笑不得，“你存不存老婆本，都还是单身狗，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娶老婆的念头吧。”

礼物我到底还是收下了，虽然不知道他们都送了什么，但就是这份兄弟情义，比什么礼物都要珍贵。我们四人相互斗着嘴，嘻嘻哈哈地谈笑着，就在气氛正热烈的时候，老板将我们点的烧烤跟啤酒一齐端了上来，摆在桌上，排开以后，满满一桌，各色烧烤向外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烧烤这东西吧，大家都知道不健康，可很少有人能够戒得了。人一辈子就这么长，若是什么都讲究健康的话，那该多无趣？

嗯，起码我们四个都是有趣的人。

小陆率先端起啤酒杯，非要敬我，其余两个满肚子坏心眼的家伙也有样学样，我一口菜还没吃呢，就先被灌进了四五杯酒进到肚子里，这才被这三个损友放过。

y市的七月份总是热的如同蒸笼一般，和着大排档里喧闹的声音，充满了生活气息。

我酒量并不算好，几杯啤酒下肚，便有些晕晕乎乎了起来，眼睛都有点儿对不上焦了，二狗这家伙看出我的状态，对我又是一阵无情的嘲讽。我没理会他，吃了点烧开之后，便倚着背后的栏杆，将上半身稍稍伸出一点儿，吹着外面习习的小风，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我觉得自己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热，忍不住又把身子探出了一点，让更大的风吹在自己的身上。就这么一个动作，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撞进了我的眼中。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坐在我的斜前方，有着所有男人心中最喜欢的黑色长直发，在灯光下闪耀着润泽的光芒。由于距离的问题，我看不太清楚她的五官，然而那双黑亮的桃花眼却直接撞进了我的心里，她的整张脸上，其他的部分略显模糊，那双眼睛却最为亮眼，眼波只微微一转，就十分勾魂摄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在灯光下映出柔和的光芒，即使身处于众多人之中，她仍然是最醒目的存在。

大约是我看她的时间有点长，她也察觉到了，突然扭过头，正与我四目相对。

我有些尴尬，怕被她当成那种孟浪之人，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她却提动嘴角，对我嫣然一笑，那笑容极美，似乎让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我的心脏却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背后汗腺亦是沁出一片冷汗来。

酒意立时醒了大半，我赶紧转过头，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原本鲜香的肉片此时却失去了吸引力，我如同嚼蜡，魂不守舍。

“小云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二狗察觉到我的异状，倒了杯水递给我。

我摇摇头，“刚才看到了一个女孩子……”

因为“女孩子”这三个字。二狗的表情顿时发生了改变，如果非要给它加上一个形容词的话，我觉得“猥琐”这两个字最适合。

二狗做贼似的低着头，一双贼眼左看右看，还压低声音问我，“你看见的妹子在哪？长的好看不？”

他这么一折腾，我只能将未尽的话语吞回进了肚子里。我伸出手，慈爱地拍了拍他的头，“赶紧吃东西，请你来吃饭又不是让你来看妹子的。”

二狗撇嘴，“嘁，小气鬼，看个妹子还要捂得严严实实的，我又不会跟你抢。”

话虽这样说着，他还是转过头，没有过多纠缠。

方才出的汗糊了我一背，浸湿了身上的衣服，黏糊糊地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我拉了拉身上的T恤，心不在焉地吃了点东西之后，到底是没忍住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悄悄往斜前方看了过去。

那白衣女人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端坐在那里，侧着身子，露出线条优美的侧脸。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见她说过话，也没见过她吃过任何东西。大排档里这样的人可不多。

一只粗壮的手臂伸过去，手中端着一大杯啤酒放在了她面前。我这才发现原来她对面还坐了两个男人，都是那种留着平头，戴着金链子，身上有纹身的“社会人”。三人坐在同一桌上，画风却是南辕北辙，充满了违和感。

两个“社会人”似乎一直尝试着对白衣女人献殷勤，他们凑近女人，脸上几乎是冒着红光，表情黏黏糊糊的，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一言一行之中简直写着“急不及待”四个字。两人原先还在“公平竞争”，可就在我一错眼的功夫，他们之间的矛盾明显就升级了，两人先后从椅子上站起，动作之大差点带翻了他们的桌子。

他们开始互相谩骂，声音很大，时不时地还会冒出一个不堪入耳的词汇。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只是我，大排档里其他客人也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人们对于看热闹总是有着一种奇怪的热衷——尤其是这种“两男争一女”的把戏。

我的大部分注意力仍旧在那白衣女人的身上，因为她给我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我活了二十四年，从未见过这样——充满吸引力的女人，她就像是宇宙里的黑洞，任何物质都不能抗拒她的吸引，更是让我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面对着两个男人为自己争吵的场景，她并不阻止也不离开，而是依然在笑，笑容的幅度不大，却分外开怀，似乎男人之间为她争风吃醋，使她感觉很高兴一般。

“社会人”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剧烈，你推我搡已经到了快要动手的程度。为了不影响其他客人的用餐，老板不得不出面上前阻止。

“嘿，原来你是再看那个姑娘。”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一回头，发现二狗和小陆都在对着我挤眉弄眼。

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试探着问他们，“你们觉不觉得那个姑娘，有些特别？”

二狗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特别’漂亮吗？人家那颜值都不输现在的明星了，不得不说，你的眼光还真不错。小陆，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小陆马上附和，“对对对！云峥哥，你想去追求人家吗？但是我觉得你可能追不上哎。”

这倒霉孩子，真是三天不打，就要上天了。

我白了这俩二货一眼，“没有这个意思，赶紧吃你们的吧。”

两人对视一眼，嘴里发出几声怪笑，而后继续吃起东西来。对于那个白衣女人，二狗他们三个似乎并没有生出同我一样的，眼睛都移不开的感觉。起码烧烤在他们的心中的吸引力比白衣女人高多了。

我摇摇头驱走脑袋里纷乱的思绪，端起酒杯贴在自己的脸上，努力给灼烫的脸颊降温。

大排档里的一场骚动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不知老板是如何劝解的，那桌的两位男性客人似乎已经握手言和了。他们结了账，一左一右地拥着白衣女人，出去的时候正好从我面前经过。三人的影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拉的很长，白衣女人的裙摆更是在微风的吹拂下，显得飘飘欲飞，一路竟像是飘过去的。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远，中间的白衣女人步履更显轻盈，竟像是一路飘过去的一般。我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真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