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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太阳还在做着最后的燃烧,黄昏便弥漫了开来,把秋色沉郁的同昌火车站涂上了一片桔黄色。尖顶票房子上的鬼子膏药旗,没精打采地抖了抖,便无力地贴在了有些偏斜的旗杆上。检票口上长长的铁瓦盖上,爬满了伞叶浓郁的爬山虎,丝丝萝萝的藤蔓,乌烟瘴气地爬上了紧挨着的票房子。从南面锦州开来的客车一停,蚂蚁翻蛋似的人们,便夹着大包小裹,行色匆匆地挤进了检票口的铁栅栏门。
检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大学生摸样的年轻人。
男的很瘦,高高的个子,戴着一副厚厚的深度近视镜,下巴稍长,有点“兜齿儿”,但扬得很帅气。一身灰色的葛纱长衫下,是一双锃亮的黑皮鞋。左手提着一只皮箱,右手手不断地向上掠着耷拉下来的长发。女的柳肩细腰、青衫黑裙,一边走着,一边用一条白色的手绢擦着汗。乌黑的短发下扑闪着一双湖水般的大眼睛,可几个黑芝麻粒儿大小的的雀斑散落在白皙的脸庞上,破坏了了整个瓜子脸的秀美效果,以至于殃及了玉肩蜂胸、亭亭玉立的优美身段。
“哎!大哥!你看!又来了两个洋学生。”铁栅栏外一个鼠头獐目的小个子,用手曳了下身旁的黑脸大汉 ,“准是北平过来的,又他妈是来煽动抗日的!”
黑脸大汉三十来岁,除了牙是白的,脸上黑得一塌糊涂。铁塔黑熊一样的腰身,一脸横肉。白色凉帽下戴着一副墨镜,白绸衫上斜背着一支盒子枪,正在色迷迷地盯着走下台阶的一个红裙女人扭动着的屁股。
此人叫李黑鬼,辽西同昌宪兵队片仓少佐手下的便衣队队长。
同昌火车站坐西朝东,一出检票口,便是一个用洋灰抹成的不大的平台,平台台的阶下,是一个绿草茵茵的广场。
“嗯?他妈个巴子的!”李黑鬼扭头对俩个学生扫了一眼,挥了挥手,“尤二!先把他们抓起来再说!”一副墨镜仍然魂不守舍地向平台台阶下望去。
鼠头獐目的尤二带着五六个便衣一拥而上。
“你们干什么?我们有国际红十字会的证件!”戴眼镜的男学生涨红了脸,一只手高高地举着证件、急急地分辩着。
李黑鬼听见喊声,掠开一缕铁瓦盖上垂落下来的藤蔓,晃动着狗熊身子走了过来,瞪着眼镜男生,咧嘴骂道:“证件?毛证件啊?到你黑爷这儿,皇帝的圣旨都不好使!哼!我一看就知道,你们这俩崽子是他妈的反满抗日分子!抓起来!”说罢,猛地一扭头,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围观着的人群,“看个毛哇?不认识你黑爷呀?”人们像躲避瘟神似的连忙四下散开,慌忙向东面的平台台阶下走去。
突然,一只黑皮箱兜头向李黑鬼打来,李黑鬼扭头一躲,眼镜男学生的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直刺李黑鬼的胸口。李黑鬼身材高大,可动作敏捷。猛地一侧身,右手扣住眼镜男学生的手腕,顺势带过左肩,变脸、抖肩、耸腰,左脚一挺,眼镜男学生被抡圆了一个大翻白,“啪嚓!”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好哇!好功夫!”
“摔死他!这个四眼儿狗,是他妈欠揍!”
“队长!好俊的功夫!”便衣们纷纷拍手叫好。
“看见没?小子!这叫怀中抱玉、顺手牵羊、铁槛翻车,三式连发、一气呵成!这叫啥呀?这叫万朵莲花山的连环翻斗铁笊篱!哼哼!没见过吧?”尤二连说带笔划地夸耀着。一猫腰捡起了地上的眼镜,嘲弄着说:
“小子,戴上!把招子放亮点!看看你碰上谁啦?嗯?这是我大哥!同昌便衣队队长!知道吗?我大哥是千山黑云观铁老道的得意门徒,打遍辽西无敌手!就你这两下子,还想当刺客?我看你刺刺这雀斑小丫头儿还差不多!”
哈哈哈!便衣们一阵淫笑。
李黑鬼洋洋得意地挽了下白绸子袖口,看了一眼推过来的女学生,猥琐的目光放肆地溜来溜去,最后,叹了口气,砸着嘴说:“啧啧,看你这几颗雀斑长的,真可惜了儿你这嫩得出水的小脸蛋儿,哎呀!你看这身段!唱好他妈青衣花旦了!就是这他妈的下扇儿不知道咋样!叉开腿让大爷看看?”猥琐地一笑,伸手撩起了女学生的裙子。
“流氓!无耻!”女学生急忙扭身躲闪着,愤怒地骂道。
便衣们又荡笑起来。
“行了行了!像你这样的小婊子,黑爷我还没看上眼呢?这同昌县方圆几百里,啥样的娘们我李黑鬼没上过?就你这样的满脸雀儿斑,倒贴给大爷、大爷我还不要呢!带走!送他妈宪兵队去!”
“对对!片仓最得意这没开卺的清水货!”尤二猥琐地一笑,一拧女学生的胳膊,推搡着走下台阶。
“放开我!”女学生愤怒地叫喊着。
“走!”几个便衣把眼镜男学生也推下了台阶。
“慢着!”忽然,台阶下有人闷声闷气喊了一声。人群中闪出一个戴着大草帽的人,“把这俩学生给我放了!”
声音不大,可此话一出,整个检票口平台上顿时鸦雀无声。围观的人群停止了脚步,瞪大了眼睛,尤二惊愕地扬头张望着,本能地抽出了盒子枪。
“我操!这咋还冒出来个大尾巴狼来?咋的?虎逼救美人儿啊?”李黑鬼打开了一把描金纸扇,站在台阶上大大咧咧的说着,眼睛迅速地四外张望了一下。
几个便衣松开了两个学生,掏出了手枪,忽地围了上来。
李黑鬼透过墨镜看到,除车站东面货场子杨树下有一匹枣红马外,别处没什么异样。于是,便放下了胆子:“我说小子,你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憋得难受啊?吃饱了撑的,你就上南山打滚儿去;憋的那难受,你就到西关逛窑子去。这个女学生一脸雀儿斑、还是个雏儿,你要她干啥呀?”
“辣椒叶子卷烟,大爷我得意这口儿!雀儿斑怕啥呀?吃烧饼全靠那俩芝麻粒儿呢!大爷我就得意这雀斑脸!”戴草帽的人把帽檐压的低低的,话音冷冷的、脆脆的。夕阳下,人们只看见他穿着土布蓝褂、黑裤子,脚上是一双黑面布鞋。从头到脚,整个身上罩上了一片灿然的桔黄色。
女学生在台阶下掺扶着眼镜男生,厌恶地喝斥道:“无耻之徒!没有一个好东西!”
“哈哈!是个爷们儿!说得好!听着痛快!”李黑鬼听罢,暗忖,从说话声音判断,虽然闷声闷气地,但声音子口发嫩、发脆,这小子年龄肯定不大,准是个不入流的黑道小色鬼。真他妈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我李黑鬼是他妈有名的黑吃黑,有日本人罩着,阎王老子我都不怕!我还怕你个小色鬼?
“朋友,把草帽摘下来,让我看看你是谁?到台阶上来给我露两手,这丫头你立马就拿去!”
“草帽摘下来的话,你他妈个逼的就得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