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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阴阴夏木,正逢长公主生辰。
盛京接连数日细雨绵绵,长公主生辰这日正巧雨后初霁,天光大盛。
长公主心情大好,广邀亲朋好友,在别庄举办赏花宴。
别庄位于盛京城东,庄内极大,为锦帝亲赐,顺门而入,先见琼树园,园内细分为石榴园、梨花园、海棠园等,花树林海,美不胜收。
走过长廊,穿过月门,便是正院大殿,视线豁然开阔,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金碧琅石堆砌,呈一派辉煌奢靡之景。
后院的百花园,正是此次举办宴席的地方,园内水木清华,碧瓦朱墙,鲜花肆意绽放。
花圃里繁花似锦,种着牡丹、金香、茉莉、山茶、月冠等,花楹碧柳,馨香鼎盛,放眼望去,一派锦绣争芳。
园中央玉砌池塘,白石堆桥,交相呼应,碧玉池中各色锦鲤自由嬉戏,荷花潋滟盛放,荷叶沾着露珠,娇艳欲滴。
白玉廊上,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长公主是锦帝唯一的亲姐姐,身份尊贵,极得圣宠,今日既是她的生辰,自然有不少达官显贵前来祝贺,她向来喜欢热闹,大家便欢天喜地陪她热闹。
侍女们井然有序地端着鎏金碗碟和鲜花糕饼走过曲折的长廊,穿过月门,来到宴席中央。
长公主坐在上首的位置上,身着华服,雍容华贵,她虽然上了年纪,但眉眼依旧风情无限,能看出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一位美人胚子。
周围乐声袅袅,来往宾客无不身穿绫罗绸缎,鲜亮富贵,别庄内处处奢华,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长公主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媚眼如丝,笑容满面,几个面首讨好地围着她,有喂水果的,有捏肩捶背的,还有讲笑话的,看起来和乐融融,嬉笑声不断。
自从长公主跟驸马和离之后,长公主就在公主府养起了面首,至此逍遥自在,整日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长公主放纵惯了,大家对此习以为常,看了两眼便无人再看,他们不自觉将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另一处更加夺目的地方。
长公主左下首的位置上,坐着一名倾城绝色的佳人,佳人精致的容貌似天上仙人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多一分过于浓艳,少一分显得寡淡,正是恰到好处的明媚娇美。
她头戴镂金百花簪,青丝长发挽成朝云鬓,雪肤乌发,明眸皓齿,眉间翠着牡丹花钿,身穿鸾鸟锦绣金织石榴红纱衣,纤腰束带,带上攒珠,下身是银线绣花八幅百褶裙,绣鞋上镶嵌珍珠,贵气浑然天成,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她像极盛京里开得最娇艳的牡丹花,在坐的公子们则像闻香而来的蜜蜂一样,他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围着她转,神色激动,面颊通红。
一位初次见到她的公子,忍不住看直了眼睛,目不转睛问:“那位美人是何许人也?”
“连她你都不知道?真是枉称世家公子!她就是盛京九公主,圣上最宠爱的女儿祁丹朱!”
那公子早听过九公主的名讳,闻言不由惊讶,传闻九公主貌若天仙,他本以为是虚言,没想到竟一点不假。
一声惊叹压在他的嗓子里,发出极短促的音调,似怕惊扰了祁丹朱一般,连惊呼都不敢高声。
他甚至不敢再看,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金枝玉叶,天潢贵胄,非他可观。
祁丹朱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她和祁明长并肩而坐,身下铺着厚厚的羊绒锦垫,桌上的鎏金盘里摆放着各色瓜果梨枣、珍馐美味,侍女们遮阳、递茶、剥果子,围着他们伺候周到。
百花园里丝竹声不绝于耳,歌女弹唱,舞女舞动,好不热闹,祁丹朱和祁明长身处热闹中央,面上神色却都有些无聊。
祁丹朱手里摇着金丝翠绿的羽扇,不动声色地遮住红唇,打了一个哈欠。
祁明长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对园中景致没有半分欣赏之心。
“阿姊,这群男人的眼睛都快长在你身上了,可惜一个个有色心没色胆,连光明正大地看你一眼都不敢。”
祁丹朱自小便姿容姝丽,放眼整个京城都找不到比她更漂亮的姑娘,她及笄之后,更是艳色逼人,如放到月光下的明珠,美得独一无二,光芒想遮都遮不住。
她是锦帝的掌上明珠,千娇百宠,如珠如宝,虽然性子骄纵跋扈,却依旧是盛京公子们梦寐以求的绝世佳人。
每当这样的场合,她只要看谁一眼,那公子便能激动得面颊通红,像捡到宝一样兴奋。
只是可惜,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位公子能入得了她的眼,公子们对她百般讨好,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多给。
祁明长忍不住抱怨,“阿姊,姑母生辰每年都是这些东西,越发无趣了。”
祁丹朱认同地颔首,轻启红唇,吃下侍女用银叉递过来的葡萄。
葡萄肉晶莹剔透,鲜甜可口,极为好吃,凡是能送到她面前的东西,一定是整个盛京里最顶尖的,她身娇体贵,有瑕疵的东西一概不碰。
他们姐弟二人是最得圣宠的柔妃所生,自小娇生惯养,吃好的,用好的,虽然柔妃已经过世多年,但他们依旧荣宠不衰,甚至更胜从前。
这些年来,祁明长不学无术,浪荡不羁,祁丹朱骄纵任性,嚣张跋扈,朝中有不少怨言,可有锦帝护着他们,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他们平日享尽荣华富贵,见惯了珍奇古玩,能玩的东西都已经玩过了,面对长公主府这些歌舞戏曲、射箭斗花、投壶掷筹的乐子,一开始还觉得新鲜,这几年已经觉得了无趣味,没什么新奇了。
祁明长抬眼看向长公主桌前摆放的那些礼物,“这些礼物也没什么意思,一件稀奇东西都没有。”
这些年来,各类玉器古玩、稀奇珍宝,锦帝都像不要钱一样往他们二人宫里送,尤其是祁丹朱,锦帝待她极其疼宠,凡是好玩的、好用的东西,她都已经玩过、用过了,长公主收的这些生辰礼物确实算不上稀奇,入不了他们的眼。
祁丹朱轻轻摇着羽扇,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盛京是愈发无趣了,她从出生后便生活在此,待了这么多年,属实有些待够了,也不知道盛京城外的天地是何种模样。
她正想入飞飞,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她懒得抬头去看,只撇了撇嘴。
这群人最喜欢大惊小怪,看到只孔雀都能跟见到凤凰一样兴奋。
祁明长却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道:“阿姊,你快看!”
祁丹朱这才略带兴味地抬眸,望了过去。
祁明长向来跟她一样挑剔,想来能让他惊呼的,必然是好东西。
她望了望,却没看到什么新奇玩应,只看到几个书生站在那里。
祁明长指着人群里一位布衣男子道:“我心仪丞相家的嫡女,可那嫡女有眼无珠,竟喜欢这穷书生。”
祁丹朱轻轻挑眉,在袅袅余音中朝那书生望了过去。
书生一身朴素布衣,身材颀长,比一般孱弱书生要高大一些,肩宽腿长,身姿挺拔,正背对她而站,看不出样貌。
祁丹朱讶然,“魏沁雪喜欢他什么?”
相府嫡女魏沁雪,心气极高,一直与祁丹朱相看两厌,甚是不和。
祁明长摇头,“我也想不通魏沁雪喜欢他什么。”
祁丹朱怀疑魏沁雪是被狐狸精迷住了,否则以魏沁雪高傲的性子,会对一名普通书生动心,着实是匪夷所思。
她张口欲言,君行之正巧转过身,她看清君行之的容貌后,声音一窒,不由愣住。
从她的方向望过去,能看到君行之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君行之双眸狭长,五官俊逸,下颌线干净锐利,侧脸轮廓分明,气质如冰山松雪,周身隐隐带着一股疏离淡凉之气。
他明明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却仿佛跟所有人格格不入,他明明穿的最为素朴,却好像他才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那一个,端的是公子如玉,绝世无双。
“他名唤君行之 ,是相府的门客。”
祁明长的声音在祁丹朱耳畔响起,她恍然回神。
“君、行之……”祁丹朱呢喃,弯唇而笑,“倒真像个男雪狐。”
话本里的狐狸精怪总有魅惑人心之力,君行之眉眼虽然冷淡,但那双眸子似乎能直接看到人心里去。
祁明长没听清她说什么,自顾自道:“魏丞相很赏识他,听说他文采出众,年前中了解元,今年应该会参加殿试。”
祁明长说到这里,忍不住嗤了一声,“他日后就算能高中状元又如何?还不是穷书生一个!他连一根金玉簪子都买不起,魏沁雪嫁过去跟他吃糠咽菜吗?”
祁丹朱唇畔挽着笑意,但笑不语。
这样干净的白雪狐,若能养在府里闲时逗弄,也是不错的。
祁明长打量着君行之,问:“阿姊,你说我抢得过他吗?”
他虽然不学无术,但从不会仗势欺人,更不会强抢民女,讲求的是你情我愿。
祁丹朱几乎笃定道:“你抢不过他。”
祁明长靠在椅背上,郁闷地吁了一声。
两人目光太过强烈,君行之似有所觉,在人群之中抬头看了过来,视线不经意撞上祁丹朱明亮的桃花眸,倏然一愣。
盛京九公主,锦帝的掌上明珠,从小骄纵奢靡,任性跋扈,合该被所有人讨厌,却偏偏长了一副国色天香的绝世容颜。
罥烟眉,巴掌脸,墨发如织,眉间花钿熠熠点翠,一双桃花眸灿若朝霞,身上的石榴红广袖长裙艳光绝丽,红衫胜火,姝色倾城。
她的容貌足以惊艳任何一个人,令人见之难忘,包括君行之 。
祁丹朱看着君行之望过来的凌厉眉眼,兴味渐起,红唇弯成勾人心魄的弧度。
她轻声道:“不过我可以把他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