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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关内,恒泰赌坊。
“诸位看好了,是他执意要赌,可不是我占他便宜。”此人身着一身石青色圆领袍,粗眉阔口,是个高壮汉子,活脱脱的就是梁人长相,说的却是实打实的疏勒官话。
筹码堆积的赌桌上,押着一块青玉璃龙玉佩,通透漂亮,经烛光一照,每片龙鳞都熠熠发光,足以见其雕工上乘。
令牌背面刻着拇指长短的四个字。
“代天子巡”。
触目惊心的四个字。
赌桌对面是一位身着靛蓝色云纹道袍的高挑公子,额间勒了根墨色镶白玉的细抹额,坐在一方罗汉榻上,左臂搭在屈起的膝上,右手把玩着拨弄筹码的长杆,懒洋洋道:“废什么话,本公子一诺千金,从不赖账。”
四周围着的观战之人比赌的这俩人还紧张,不乏赌棍红着眼睛瞧向那个高壮汉子,艳羡地瞧着赌桌上的玉佩。
掌柜手中光滑的楠木骰子筒倒扣在了桌子上,油腻的脸上露出一个诡秘的笑:“这位公子押大押小?”
蓝衣公子略抬了抬下巴:“押大。”
高壮汉子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那我押小。”
掌柜的粗壮如杵的手指翻开骰子桶,里面的三个骰子,分别是一筹、三筹、二筹。
四周一片哗然,有人痛惜这玉佩,有人猜测这富家公子出现在这边界小城是有所图,还有人窃窃私语,说这掌柜的怕不是和高壮汉子一伙的,出了老千。
蓝衣公子不为这些闲言碎语所扰,只混不在意道:“愿赌服输,玉佩你拿走便是。”
那疏勒人表情轻蔑地伸出了手,指尖刚刚触碰到玉佩丝绦的一刹那,两柄双重叠半月形的兵刃盘旋着破空而来,从那疏勒人的耳畔擦过,将他的耳朵豁开了一道口子,而后钉在了后面的幕墙上。
疏勒人捂着耳朵,痛得跌坐在地上。
下一刻,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赌坊的梨花木大门——这扇抵挡了三十年塞外风沙的门,就这么轰然倒塌,在地上荡起一层烟尘,发出轰然的一声响。
夜色泼墨,寒风打着旋儿灌了进来,门前只有一抹暗影。
但见那高挑颀长的女子以青铜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发髻上只别了一支青白玉簪,身后空无一人。
掌柜的在这儿开了许多年的店,走南闯北的奇闻逸事也听了不少,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兵器,低眉顺眼地拱了拱手:“阁下用的是子午鸳鸯钺,想必就是……”
她一眼扫了过去,掌柜的立刻两股战战地噤声了。
蓝衣公子的后脑勺对着她,依旧把弄着那根长杆,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回头瞧她的人。
“云大人,别来无恙。”
云琅移步走到桌前,面无表情地将玉佩拾起,那柄长杆却突然压到了她的纤长手背上:“这是在下的东西。”
掌柜的和诸位看客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甚至没来得及看到她是如何出招,只见桌上的油灯被她左手的鸳鸯钺扫过,屋内光线明灭了一刹那。
下一刻,那根鎏金的长杆被鸳鸯钺劈断,玉佩被云琅收入腰间挂着的锦囊中。
她瞧着蓝衣公子手中的半截杆子,声音一丝感情也无:“谁能拿到,就是谁的东西。”
他将那半截长杆随手掷到地上,扎入沙石地面一寸有余。
云琅没理会他,绕过那方赌桌,走到幕墙前,右手将钉在墙上的鸳鸯钺取下,众人这才晓得,这兵器原是一对,左右手各执一柄。
他身法轻移,从腰带里取出一柄软剑,足尖轻点便移到了她身后。
她似乎觉着他有些不自量力,反手格挡出去,他手中的软剑平抹,剑锋凌厉,斩断了她的一寸衣袖。
他能看到她目光里的薄淡怒意。
两人的招式愈来愈快,众人只能看到剑花翻飞,鸳鸯钺格挡的速度也愈发快了起来,如两只蝴蝶在银色的薄雾间上下飞舞。
短兵相接的嗡鸣声并着那失了一只耳朵的疏勒人的哀嚎,将这场打斗衬得可怖中透着一丝诡谲的美感。
围观的人群作鸟兽散,掌柜的也扔下烂摊子,跑到后院躲了起来。
约莫打了一炷香后,两人的招式终于停了下来。
鸳鸯钺停在了他胸口处,软剑停在她腰间。
他输了。
“若你今日将令牌输给了疏勒,不出三日,我就会将你通敌叛国的罪名传回西京。”云琅面无表情道,“宋衡渊,我现在就可以将你就地诛杀。”
他将软剑扔在地上,毫不在意地往前走了半步,往她的锋刃上撞了过去,面如冠玉的脸上浮起了一个混不在意的笑,有些轻浮道:“那就请大人就地诛杀。”
她收手极快,手中锋刃只割断了他的衣袖,在他左臂上擦出了一道血痕。
云琅觉得这人精神状态堪忧——一般人这么被她威胁,多半已经跪地求饶悔不当初了。面前这个却是一心求死,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
她瞥了他一眼,试图从他俊朗的脸上找到一丝惧意,但是并没成功。
这于她而言,无疑是件很掉面子的事。
但比起掉面子而言,她更好奇宋衡渊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将这令牌故意输给疏勒。
他一个赋闲在家的世子,家中财帛够他在西京坐吃山空当一辈子纨绔,他缘何要蹚通敌叛国的浑水?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唇角微微扬起:“我此行是奉陛下旨意,来这平西将军府下聘,正巧路过赌坊,听见里面人声鼎沸,有些技痒,就赌了两把。岂料赌红了眼,总觉着自己下把就能翻盘,将身上的东西都输光了,就剩了这一个令牌。”
言下之意,他就是个赌徒,和这疏勒人从不认识,此举也不过是因他本性荒唐。
“若再有此事,格杀勿论。”云琅道。
她掂了掂荷包里的令牌,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异,只觉得他说得不可全信。
但令牌已经到手,她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被她割了耳朵的疏勒人忽然紧紧攥住了她的脚腕:“你……你不能走,令牌,令牌……”
事到如今还想要令牌,真是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云琅眼皮子都未抬,从怀里捻出一根飞镖,将此人的手腕钉在了地上。
随着一声哀嚎惨叫,紧箍着她脚腕的手刹那松开,她转身离开,消失在浓稠夜幕中。
出了大门,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宋衡渊方才说的,是来平西将军府奉旨下聘。
世人皆知平西大将军膝下三子一女,且这幼女霍鸢沉疴多年身子骨弱,除了吃斋礼佛极少出府。
而宋衡渊此次千里迢迢来下聘,定然是为了求娶霍鸢。
云琅心里一沉。
这倒是件麻烦事。
宋衡渊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而后从怀里取出一块看似一模一样的玉佩,扔给了那个疼得在地上蜷缩起来的疏勒人:“趁着我还没反悔,拿上它赶紧滚。”
那汉子愣了愣,而后便笑逐颜开,连身上的两处剧痛都不在乎了,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此地,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深色血痕。
赌坊的前厅和后院之间有一扇门,门上只挂了个遮挡的毡帘。
帘子被掌柜的撩起,只见他一改方才的市侩样子,毕恭毕敬地朝着宋衡渊躬身拱手:“殿下受惊了……不过属下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问。”
“殿下为何要设局将这令牌拱手送给疏勒?”
他眼风扫过掌柜,声音平稳:“平西将军府的四小姐不缺金银财帛,这些聘礼她全然不会放在眼里。”
掌柜的觉着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有些过于难猜了:“所以?”
“但今日的这份聘礼,她一定喜欢。”他语气笃定,目光里似乎有化不开的情绪。
她已经入局了,他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