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始

织女死了。

传言，她与凡人私通，生下了半人半神的孽种。

为保孩子与牛郎一命，甘愿跳了诛神台。

1.

牛郎带着两个孩子跪在殿上，声泪俱下地哭诉。

“都是那头老畜生，它偷了织女的衣服，还逼我与她结合诞下神嗣。”

“它为的，就是能年年饮上仙童血，好早日得道飞升。”

“而我那仙妻，终是于心不忍，明知回天庭也是一死，却也要用自己的命换她骨肉之命啊！”

两个孩子掀起袖管，露出瘢痕满布的臂膀。

一时间，人神共愤。

王母摔碎了琉璃盏，立即召了阎君。

“给我将那头老牛挫骨扬灰，魂魄贬入十八层地狱，永受无尽之刑！永世不得超生！”

2.

我被扔下油锅，煎炸了七七四十九天。

小鬼带我去另一炼狱，换穿心之刑。

牛郎一身锦帽仙衣，度着方步前来探我，如今他已成了地仙，受万人供奉。

“谢谢你啊老牛。”

“要不是你在灾荒时用血肉喂我，我早就饿死了，哪里有如今的风采。”

“要不是你告诉我天池水可解腹蛊毒，我怎么会撞见下凡沐浴的织女呢？”

“要不是你告诉我仙童血可延年益寿，我早拿他们换了口粮了，哪能长生不老，以至如今羽化成仙啊！”

说罢，他拔下了我的牛舌，砍下了我的牛蹄，让我终身再无翻供的可能。

虽然我这戴罪之身，说什么都无人会信，可他仍要斩草除根，就像对那可怜的两个孩子一样。

“去吧，去吧，我会履行承诺，给你捐个门槛，放在我那早夭的两个孩子旁边，让万人践踏，赎清你们的罪孽。”

3.

他这是，要让我和那两个孩子永远没有开口的机会。

我空洞的眼眶流血不止，长鸣一声，在所有人都没防备的情况下用牛角捅入了牛郎的心腹。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比我的牛眸还要骇人。

下一秒，我便带着他滚入了炼狱岩浆，那是绝对的死亡禁区，一旦坠入，元始天尊也回天乏术。

“仙体永世不灭，你就陪着我，受无尽烈火焚烧之苦吧。”

这样，是不是可以略微偿还我的罪孽？

4.

“老牛，老牛，求你救救我。”

再度睁眼，一个七八岁的放牛娃正奄奄一息，跪在我脚边。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父母双亡的牛郎吗？

当年灾荒，村里人饿死了大半，我本应潜心修炼，却因动了恻隐之心，用自己的牛血喂了他。

“这样，你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吗？”

七八岁的小娃噙着热泪，人畜无害的样子使我动容。

我一时不忍，告诉了他我是几乎得道的黄牛精。

“不会的，无论我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去天池里沐浴，就会恢复如初。”

小娃暗暗点头，一边喝着牛血一边叩首，告诉我势必要报我的大恩大德。

而第二天，他却在给我带来的鲜草中放了迷药，联合村民把我抗入了天池。

他们把我绑在巨石上，沉入天池底部，不顾我的痛苦呼喊，肆无忌惮地享用着我的牛肉。

每当我被分食殆尽，血肉就会受到天池水滋养，重新恢复如初。使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此，我成了人尽可食的供奉，牛郎成了积德行善的英雄。

地仙的功劳簿上，为他狠狠加了一笔阳寿。

而灾荒过后，我却无人搭理，若不是有织女搭救，险些在天池里腐烂生蛆。

5.

看着牛郎那被纯真所掩盖狡诈的眼眸，我内心冷笑。

这一次，我会让你知道做英雄所要付真正的代价。

“我乃黄牛仙人，你一介贱民，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牛郎听我口吐人言，知道传闻是真，硬生生掩去眼底的嫌恶，跪在地上三拜九叩。

“小人无礼，只是现在饥荒遍地，还请黄牛大仙救我们于水火啊！”

我嫌恶地甩了甩牛尾，像在驱赶苍蝇。

“为我建造庙宇，供奉金身，我可赏你一坨牛粪。”

6.

前世我只差十年就可修成人形，却在最后一日被牛郎剥皮抽筋，做成了飞毯。

只因我结果了被囚禁数年的织女，助她的魂魄上天报信，而使牛郎功亏一篑。

牛郎一手拿着镰刀，横在他亲骨肉的身体上，一边寸寸扒下了我的皮。

“你若敢挣扎一下，我就要在这两个小畜生的身上划伤一刀，你尽可以逃命，只是这两个孩子的皮肉，就要变成我的飞靴了。”

两个孩子疯狂呼喊求救，却不能唤起亲生父亲的一点恻隐之心。

我只好忍下凌迟之苦，哽咽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回想至此，牛眼渗出忏悔的血泪。

今生今世，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