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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巷狭窄悠长,电线杆贴满了爱朵的广告。
两排的民房高矮不等,最高也就建到了三层。
江卓就站在自家窗台前,望着遥远记忆中的街道,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小卓,工业区那边很多工厂招工,下午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工作。”
“别整天在家里闲着,好歹找点事做。”
这时老旧的木板门咯吱响了一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工服的中年妇人。
妇人四十开外,但看上去苍老而憔悴,因忙于生计,头发也乱糟糟的,显然许久都没有打理。
“你爸的住院费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厂里应该也会垫付一些。”
“你还是先找份工作吧!”
妇人说完,便扭身去了厨房。
江卓好像没有听见,看上去神情涣散,怔怔地望着这间屋子里熟悉的一切。
做工粗糙的茶几,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旁边摆着一台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的爱朵VCD。
房间里没有一样是新的。
墙上的挂历,倒是买回来时间不长,日期定格在1999年5月18日!
眼前熟悉的景象,恍惚唤醒了江卓以往的记忆。
1999年,江卓财经系毕业后,本可以找份体面的工作去上班。
可是就在同一年,因机器故障,在爱朵工厂上班的江父,不慎将一条手臂卷入机器。
本以为厂里会支付医疗费用,谁料等江父出院后,厂里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江父身上。
为此,江父到厂里讨要说法,又被厂领导集结工人,一铁锹拍到江父脑门,等送到医院已经断气!
父亲含冤而死,所有的债务都压到了江母身上。
此后的江卓也一蹶不振,整日沉迷炒股,因不堪债务缠身跳江而亡。
万没想到,这居然让他重生到了风云诡谲的1999年!
这时江母从厨房出来。
她看到儿子愁眉不展的模样,以为是担心江父的病情,便安慰说,“快吃饭吧,你爸没什么大碍,过一阵子也就出院了,下午你去找工作,我去医院陪你爸!”
“好!”
江卓心不在焉的模样,恍惚接受了重生的事实。
吃过午饭,江母拿着铁饭盒去了医院。
这间逼仄的屋子,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江卓不经意扫到手边的一份《证券周刊》。
这份报刊发行量颇大,很多散户将之奉为圭臬,前世的江卓也没少被忽悠,但那都是庄家的圈套。
“自九七风暴后,目前国内市场不见回暖,一些老牌企业虽然涨幅不大,但效益稳定,可以选择长期持有!”
“长隆、海空等老牌企业,有望带动整个股票市场!”
看着这些点评,江卓只觉得可笑。
然而这份报纸右上角的日期,叫江卓恍惚想到了什么。
5月18!
5月19?
自袭卷东南亚的金融风暴后,国内证券市场一跌再跌,很多老牌企业甚至因此清仓退市。
可是在科技新贵股的带动下,国内股市迎来了一波飙升行情,其中鸿安、海棠控股涨势凶猛,也就是在5月19这一天,创造了上证指数的历史新高。
业内也将这一天称为“519行情”!
江卓无法叫父亲尽快出院,但完全不用担心医药费问题了。
可是他全身上下只有一百来块,根本无法撬动杠杆。
“衣柜——衣柜!”
想到衣柜里那两只大金镯子,江卓惊坐而起。
那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就藏在衣柜里。
江卓来不及细想,快速冲进房间,将两只金镯,还有家里仅剩的三百块现金,一并装进了口袋。
恰在此时,屋外突然有人敲门。
“有人吗?有人吗?”
听到这个声音,江卓恍惚想起了什么,便连忙跑过去开门。
“小琳?”
看到站在门口的女孩,江卓忙不迭笑道。
女孩就站在门口,眼神闪烁的左右看看,撩撩头发,一脸为难道,“我——我今天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相信我小琳,国外的生活远没想象中那么美好,你去了反而会有危险,甚至再也回不来了!”
“留学、淘金都是幌子,你家里急需用钱,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你要多少钱,我就拿多少给你!”
不等女孩说完,江卓抢断道。
自1985年提出支持留学,来去自由的方针后,全国每年近万人选择出国留学。
加之一些媒体的盲目宣扬,说什么哪怕一边读书,一边勤工俭学,都比国内挣的多,这也导致大批青年学生涌向国外。
而1994年的热播剧《北京人在纽约》,将出国潮推到一个狂热的地步。
眼看都要千禧年了,仍有大批青年热衷出国留学、就业。
女孩名叫刘琳,深受出国热的影响。
刘琳有个弟弟,中专毕业后一直在爱朵工厂上班,也交了一个女朋友,俨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女方提出四万的彩礼,叫刘家根本无力承担。
尽管刘琳与江卓青梅竹马,可弟弟是家里的顶梁柱,加上如今父母年事已高,为了那个家,为了弟弟,刘琳能想到唯一赚钱的办法,就是跟随大批青年到国外淘金。
最不济国外浪一圈回来也是海龟,找工作也容易很多。
“你别说了,我主意已定,对不起江卓!”
此时的刘琳脸色难看,埋头说完,便扭身往下走。
“小琳,小琳?”
“相信我,再给我一周时间,就一周。”
见刘琳要走,江卓忙追了上去,在身后一个劲叫道。
下面停了一辆福莱美轿车,刘琳钻进车里,再不理会江卓。
这时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手中叼着半截香烟,看上去极为傲慢。
江卓对此人一点都不陌生,甚至说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都不为过。
他就是爱多集团的少东家——胡标,也是刘琳的追求者。
江父江母都在爱朵工厂上班,连刘琳姐弟也在爱朵工作,可见爱朵集团规模之大。
想想前世父亲被爱朵工厂的领导乱欧致死,如今见到胡标,江卓双眼布满血丝,恨不能将他一把掐死!
这时胡标神色鄙夷的看看江卓,又将手中的烟蒂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灭,说道,“江卓是吧?”
“小琳不是小女孩,她不会跟你这样的穷逼过苦日子,别阻碍她发展,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看着胡标倨傲的神色,江卓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我告诉你,你想忽悠小琳出国,门都没有!”
“还有——你觉得你家工厂做的很大吗?说真的,我还不放在眼里!”